青椒榨菜肉丝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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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旧新闻

 

走进随便挂了一块亚克力板的物流网点之前，于锋惯性眺望了不远处的一大片尘土飞杨——那是即将竣工的新蓝雨大楼，在那之前他们蓝雨麾下一大拨人都得暂时挤在这个小小的三层半自建楼里。

黄少天没跟着他俩一起上楼，于锋估摸着他这个点可能跑去地下室健身房了。于是就他自己跟着喻文州经过了半趟二楼，立即陆陆续续地接受了来自众人的注目礼和招呼。

喻文州治下有方，礼节方面倒是很随意，今天众人一反常态主要还是因为于锋他们这些“核心外勤”鲜少在公司抛头露面。平时他们领任务通常从另一侧楼梯直上三楼即可，不必特意走二楼中间的这一趟楼梯，且喻文州的办公室虽然也在三楼，但却与设备部信息部通讯部等这些于锋他们经常需要混迹的机密部门不在同一侧，三楼走廊正中间更有一道虽然时常是挂起状态但还是明确表达了“禁止前行”含义的卷闸门，楼下的工作人员有什么重大事宜非要跑到三楼找喻文州，活动到卷闸门之前也基本足够。所以蓝雨的几个扛把子除了黄少天之外，其他的真的挺难见到。

喻文州此时好像有些事要办，于锋跟着他东蹿蹿西摸摸，居然闲逛了整趟二楼，被一票后辈及工作人员排队招呼着“锋哥”。途中偶遇了宋晓，喻文州随口嘱咐他排下去两个刚移交过来的日常单，于锋听着人员名单里居然还有两个自己不认识的新人，心里不禁有些唏嘘。

喻文州二楼一趟终于走到头，最后一间是资料二室，总档前台不知为何还没到岗，喻文州就自己去他桌上翻翻找找，很快抽出两封文件，走到门口拍了拍于锋的背示意他跟着自己上三楼。

于锋见喻文州没有特别避讳的样子便伸脖子去瞅那露出一半的封面编号，普通档，外封旧兮兮的，也没个封条什么的，但编号却显示这是由联盟出具的百花相关报告。

于锋小小地惊了一下。他想去做悬赏的事情瞒是瞒不住的，但他一时之间倒是无法想象喻文州究竟会如何回应。

 

果然到了办公室里喻文州放下档案就开门见山道：“阿锋你要去k市的事情是怎么打算的？能详细说说吗？”

对于他的直球于锋虽然还是稍有措手不及，但很快就开始整理措辞——这毕竟是他准备了近半年的计划。

 

坐落于k市的百花在成立的最初几年和现在大不相同，它刚归于联盟之初，负责人就一直是训练营内部直升的“人气”爆破专家兼枪械专家张佳乐，他上任不久即和百花前临时负责人孙哲平打成一片，顺利接手过渡。再加上百花自身的地理优势，原本一直是联盟最为看好和培养的区域之一。但三年半前联盟开始寻求改革，高层分派内斗，结果冯主席上位，三个月内高层整体换血。而在野惯了的百花训练营由于一直游离于管束之外，当时拒绝被新高层划入全新的联盟训练营体系，张佳乐身为百花负责人无可奈何出面调解，但僵局一直持续。于是整个百花遭遇了长达一年之久的冷落，几乎没什么像样的大单指派给他们。而当黑势力被整编并且商业化运作之后，一旦没有了联盟各方面的协助和庇护，单兵作战模式则完全无法活下来，更别提完成任务了。

百花当时规模已经逐渐做大，不太可能再退回到小作坊模式生存，而早已习惯了联盟流水线工作模式的成员们也已经适应了和联盟内公司之间的双向选择。百花长期接不到大单，养不活他们，他们就可以选择协商跳槽到别的阵营。

于是百花逼不得已组织旗下精英们主动参加了几次联盟的联合出单和洗地之类的脏活，这种局面才得以缓解。

事件的转折就发生于这个时期的一次b市联合出单：百花骨干孙哲平在b市执行任务期间，于非任务时间意外在自己房间中枪身亡，狙击来自对面大楼，手法干净利索，孙哲平虽有反击但仍在两枪内被射中要害。尸检报告显示枪杀他的武器是联盟常见标配之一，看过现场的人也几乎都默许了这是内部人士的手法。于是张佳乐立刻飞去b市要求联盟彻查，但一个月之后事件居然就被含糊掉了，张佳乐最终只拿到了一份“凶手不明”的报告就被下令回k市。

但他和孙哲平可不是什么一般的交情，于是张佳乐简单交接了一下手头工作就开始一面继续跟联盟死磕，一面自己调派人手追查此事。但十个多月过去了，一方面张佳乐自己的追查毫无成果，另一方面联盟指派到k市的临时负责人由于对百花众这种只服张佳乐和本地土著管教的氛围及其“水土不服”，基本都以非死即残的结局收场，百花自此一落千丈不复当年。

事件断断续续打打闹闹，最后终止于半年前，联盟终于成功收编了百花的训练营，而张佳乐似乎是闹累了，主动扔给联盟一纸辞呈就消失了，但他在辞呈里开出了“谁查出并干掉了杀害孙哲平的凶手谁就可以作为百花的新负责人上位”的条件，当时算是惊诧了众人。

联盟运作成熟之后，负责人无非来自于高层指派或同公司提拔，偶尔会有其他阵营空降，早期的悬赏制度早就被默认作废了，而且没有联盟的认可支持，即使上位了那也是空谈。

吃瓜群众讨论这事都一致认为当时联盟要不就是为了显示自身清白，要不就是冯主席半年以来被张佳乐闹成了失心疯，居然一口就答应了他的要求。于是事件以提拔了张佳乐的爱徒邹远为百花的临时负责人草草收场。百花百废待兴，邹远业务很精专但手腕稍显稚嫩，不过在他的努力下还总算是帮百花回归了正途。

 

于锋对事件本身快速整理回顾了一下，提了几个要点，接着刻意地避开了他这半年一直在越权搜罗各种资料的细节，直奔事件结果。

“我这边查到的结果显示，凶手是当年嘉世青训营干事之一陈夜辉，也就是现在的H市训练营总经理。”

 

于锋说出这话时暗暗观察了喻文州的表情。

但对方只是看着桌上那份旧档的封面眨了眨眼，神情并没有一丝异样，也并没有接茬的意思，于锋只好暗地里攥了下拳头继续说下去。

他此行 K 市的目的主要是为了见一下张佳乐，一方面表明自己已接下这一单悬赏，希望能顺便验证一些细枝末节上的猜测；另一方面则是隔空观望一下百花方面的态度，毕竟如果自己成功了，那才是自己未来的主战场，即便是出了什么岔子，也想看看有没有机会请求对方施以援手。

喻文州听完了于锋的叙述之后长长地“嗯”了一声，接着问出了第二个问题：“那你觉得，张佳乐为什么这几年没有机会去做掉陈夜辉呢？”

于锋在蓝雨这些年，向来以思维缜密周全著称，故而他立刻回答了这个问题：“我觉得吧，以张佳乐前辈退休之前的职阶和权限，应该也是查到了的，但是当年他毕竟身在联盟担任要职，想动作应该还是有压力的。但之后他退休了，失去了联盟力量作为后盾，可能行动上又不太方便了。”

他顿了顿，补充道：“坊间后来不是一直传言他的健康状况和精神状况都出了一些问题吗？我倒觉得这不算什么核心因素，但应该多少还是构成了障碍吧。”

喻文州这次短促地“嗯”了一声，好像是肯定了于锋的这个回答

他巡着常规要求于锋打开设备包，看了看里面简单的几样东西，接着把一个信封推到了于锋面前。

 

“你的机票和证件，顺手帮你把座选了，窗边的，不介意吧？”

喻文州不等于锋接过，就随手把那个信封夹在了那个皱巴巴的百花档案里。

“这个也是给你的。”

于锋有些不太明白地看了看喻文州，但他还是不动声色地接过来。

 

喻文州见于锋不问，笑了笑也没解释什么，他接着问道：“这就走了，不打算回 G 市过年了吗？”

不等于锋回答，他又说：“你和阿轩说过了吗？”

 

于锋还在回味档案的事，听到“阿轩”两字愣了一下。

他其实是预备了很多问题的，但并不包括这一个。

 

在联盟里是明文禁止同公司成员谈恋爱的，所以一般被发现了会调离异地，但事实上他们这种体系里调离异地跟强制分手无差，因为保不齐下次见面的时候就是你俩挥枪对射的时候，所以大部分人的做法都是低调再低调，连当年张佳乐和孙哲平的事情也是到了孙哲平死后才被大规模爆出来的。蓝雨内部气氛倒是和谐，所以于锋和郑轩的事在一个小圈子里并没有刻意避讳，甚至黄少天还在饭桌上拿他俩编过荤段子，但喻文州作为负责人却从来没有和他俩其中的任何一个正面谈过这个事情。

 

故而于锋郑重地考虑了两秒。

他最终选择了避重就轻：“他知道我不回来过年的。”

喻文州保持着微笑，但少见的带了一点八卦和揶揄的神情：“那他没说过什么吗？”

这一次于锋狠狠地回忆了更久，恨不得把他俩这半年来每次提到“百花”时郑轩的反应都捋上一遍，但真的没想起郑轩关于这事究竟发表过什么看法，甚至好像连剧烈一些的表情和只言片语都不曾有过。

他只好据实回答：“他……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他还等着喻文州的下一个问题。

 

但喻文州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他最后惯例站起来，像每次送他们出单前一样伸出右手和于锋握了一下：“那就祝你顺利，路上多加小心！”

于锋也惯例和他握了握。

他咂摸了下语气，是一如往常的诚恳，没听出任何别的意味。

 

喻文州握完的右手却并没有收回去，他顺手一指墙角。

“对了，有点东西需要你帮忙捎一下去 K 市给我一个朋友，不是什么麻烦东西，不过有点沉……”

于锋顺着望去，墙角是一个包的扎扎实实的泡沫箱子，仔细看还有几分眼熟，好像是前两天蓝雨用来装发给大家的水产年货的那种。

 

“你先去机场，我内线报个特殊通道，一会景熙刚好出去，我让他顺道捎去机场，送货地址我会附在上面，你下机记得取一下就好……”

于锋看见喻文州笑意如常。

“阿锋不介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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