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郑主】【多人】【杀手 PARO】铁皮人-4 平流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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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含背景简介及预警,建议先阅防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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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平流层

 

G市中午的太阳软软懒懒地从云层后面露出脸铺向窗台的时候,指针恰好指向“1”。

郑轩光着腚从浴室走出来,他钻进衣橱里翻了一通,退出来时好像被灰呛到,对着天光的方向打了个巨大的喷嚏。

他环顾房间一圈:乱七八糟的床铺和地上横七竖八的牛仔裤。恍惚房间里还有他和于锋昨晚那场性//事留下的味道。

郑轩摸了摸鼻尖,有些不快地打了第二个喷嚏。

 

由于联盟里不许伴侣在同一家公司,所以郑轩打一开始就懒得去寻思他和于锋到底算怎么回事。同事兼临时室友一路发展到床伴,他没觉得于锋有什么不好,但干他们这行,除了超常的天赋还需要异常的冷血,郑轩身为联盟排名前三的狙击手,打从内心深处觉得“承诺”“名头”这种东西聊起来十分掉价,故而他即使有那么一瞬间想到了,也从没有说出口过。

于锋倒是好像有认真想过的,但他说出口的一般都是“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百花”。

 

郑轩一点也不想去百花。

他从训练营开始就是蓝雨“土著”,从G市某孤儿院被转过来之后,比起别的同伴哭闹反抗他一开始就显得随遇而安,出道之前对于训练营里那些“忠诚”“报恩”“新秩序”之类的字眼也没多大感触。出道之后就纯粹觉得食堂的饭好吃,街边的肠粉量足地道,每次无论是杀完人还是打到两眼一抹黑,只要能撑回到他居住的小区里,那些吹口哨讲方言打太极搓麻将的声音都能让他原地满血复活。

而这些都是属于蓝雨所在G市才有的一切,至于去到新地方重新开始熟悉重新掩饰身份重新建立社交,这对于郑轩而言比出单困难多了,想想就压力山大。

所以于锋每次说起“百花”,他都下意识想把脑袋埋到枕头下面去。

后来于锋好像提得频率就少多了,再后来郑轩就隐约觉得聊天话题少了一个之后对方在床上就更卖力更玩命一些。

 

他边想着边捞起一条裤子慢吞吞地穿上,接着从昨夜祭出枣亚夜手办的抽屉里摸出个魔方,也并不掐秒表,就着一根铅笔用笔尖笃笃点打桌面的方式来读秒。

——看似很不科学,实际上郑轩从未出过错。

28步打乱,记忆8秒,然后开始单手复原,至复原结束算一轮,接着读秒以及记录时间。

左右手各四轮之后,郑轩就稍稍地盯了一会那个差了将近半秒的平均值抓了抓头。

他把魔方和计时小本本收起来,在看似混乱的桌面上随手摸出两副护指,按部就班地做起了体能。两组俯卧撑四组卷腹做完,他躺平身子深呼吸几下,倒着看着墙上挂钟开始测脉搏。

昨晚那场性事对身体多少还是产生了一点影响,大腿和腰部的肌肉酸痛倒是可以忽略不计,但脉搏指数比平时跳高了两个点。

郑轩有点不是很开心。

他耷拉了一会脑袋,直到被肚子饿的抗议声提醒,抬头看了看钟,正好下午两点半。

 

于锋这会不是在值机就是在安检了吧。

“这家伙……连年都不能好好过……”

郑轩边锁门时还边暗自念叨了一下。

 

大约十分钟后,一碗浇好芝麻酱的热肠粉已经摆到自己面前,郑轩放下之前各种念头掰开一次性筷子。

他要是知道于锋早就登机并且已经遭遇第一次气流了,大概多半也只会“靠”一声然后慢吞吞地吐槽“你这人,这么急干什么”。

 

于锋这时刚从一波噩梦中醒来,周围全是因为气流颠簸而惊慌失措的乘客。

翻腕看看表,距离自己上一次看表已经过去了四十分钟。

于锋心头一紧:这意味着他从落座开始就像个醉鬼一样昏睡了过去。

这有些不太专业,于锋掐指算算,这才想起自己登机之前已经整三十个小时没有合过眼了。他一边调整着呼吸,一边蜷起指节用力顶了顶太阳穴。

空乘正在四下安慰惊慌的乘客,应该是察觉到于锋的脸色也不算太好,敬业地俯身过来问候,被于锋礼节性地摆摆手拒绝了。

 

他抬手摸了摸额角,冷汗淋漓,但于锋知道这跟气流没关系。

——是因为刚才那个噩梦。

 

梦境最开始的场景是蓝雨前大楼的会议室,墙上挂着投影,四周一片昏暗,于锋四下看看,周围应该都是熟悉的同事,却因为光线过暗无法对号入座每张脸。他转身望向前台,负责人喻文州正站在投影机一片缭乱的光影里说着什么,大屏幕亮度不算高,于锋看不清喻文州脸上的表情,只能听见他那一贯温和的语气在不算大的蓝雨会议室里来回窜动。

“正如大家所看到的那样,百花不同于联盟里任何一个其他的公司,我们不能用联盟内部的思维方式去思考在百花片区发生的事,最重要的一个方面是因为那里是联盟管辖旗下编外人员最多的区域,甚至很多杀手反而是从联盟内部转出的。”

于锋使劲想要看清投影上的画面,但眼前始终一片模糊。

“在座的大家都是在联盟整编商业化以后加入的蓝雨,所以联盟处事的方式和手段大家都是清楚的,那么大家不妨思考一下,为什么k市这些编外可以自由活动至今,而百花,究竟又是凭借什么在k市安身立命存活至今的呢?”

他停顿了一下。

“阿锋你说说看?”

于锋扭头看身边,周围空空荡荡,不算大的会议室好像突然间只剩下了他和喻文州两个人。

然后喻文州忽然就站回到了他的三层小破楼里的负责人临时办公室中,于锋的座位在背光位,只能依稀看清喻文州的身影轮廓。

那身影问于锋:“跟阿轩说过了吗?”

于锋却仿佛被人卡住喉咙一般无法作答,昏暗里他开始拼命挣扎,但越挣扎加在自己四肢上的桎梏却仿佛变得越紧。

那身影却忽然向转椅一矮,紧接着身后的门被撞开,黄少天的声音传来,“你这个叛徒!”语气是惯常熟悉的气急败坏,接着冰凉的枪口顶住太阳穴,“阿轩快动手!”

于锋心里一惊,但对面的喻文州好像并没有目睹到眼前发生的一切似的,语气平和地微笑说道:“本来还以为能一起吃年夜饭的,可惜了啊!”他手指点在了桌上一台一直红灯闪烁的 PDA 上:“需要我这边帮什么忙的话,尽管说。”

于锋认得那是个复单器,他想喘气,想喊叫,但黄少天的枪口依然顶着自己,而被他点到名的郑轩也不知为何,一直都没出现。

喻文州带着笑意的声音再一次不合时宜地响起:“那我送送你吧。”

接下来的瞬间,于锋就看见他身后的玻璃窗四分五裂地开始成块下坠,伴随着一些细小的渣滓四处飞舞着的,是那颗击碎玻璃的子弹,准确地越过喻文州的笑容射到了自己眼前。

他在一片碎裂中还依稀能听见喻文州的声音远远传来。

“阿锋别忘了帮我捎东西啊……”

 

——于锋从冷汗中回过神来。

 

他首先想到的是那颗击中自己的子弹,郑轩可以做到,那种距离那种精准程度,他完全不在话下。

郑轩是联盟排进前三的狙击手,这只是一种说法。

另一种说法则是郑轩就是联盟最强的狙击手,虽然他本人看起来慢吞吞不靠谱,但事实上迄今为止,郑轩参与的出单还没有遭到过一次“退单”或是“售后”,这并不是一个随随便便就能达到的战绩。

联盟成立以来有数据记载的,最大狙杀人数者是张佳乐,虽然已经不在籍,但尚且还算是这项记录的保持者;最大射程记录是由一年前由S 市轮回训练营的新人周泽楷创造的。尽管如此,出单又并不是炫技来的,于是郑轩就妥妥地心安理得状地享用了“最强”这个的称号,并且曾以一种理客中的态度向于锋表示:虽然后起之秀甚是优秀,但目前看来,这个称号他还可以坐拥至少两年左右。

 

于锋记得自己当时很想堵上他那张嘴,于是好像床上就多干了一个回合。

 

飞机此时已经越过了气流地带,开始趋于平稳。窗外都是云,白晃晃地炫得人头晕,于锋把挡板落下一大半。

他看见身边原本空着的座位现在搭了一块红色的毯子,是过道对面女士放的,此刻正抱着孩子在低声地训斥工作人员,好像是她自己撒了咖啡单又没有富余的毯子,正在无理取闹;他又注意到隔壁那位好像她先生的男士一脸尴尬地时不时地用手肘暗捅对方但却没有更进一步的行动,加上两人无名指上明显不同款的戒指,应该是一对不愿高调示人的婚外恋情人。

靠最左侧舷窗的那位上了点年纪的先生一边重新抱出笔电不甚熟练地敲打一边碎碎念着什么,读唇可以得知是些祈祷词之类;前座椅缝中隐约可见一只涂了红色指甲油的手指正娴熟地落在平板上指指画画,画得是一副男人的肖像;在她旁边的那位乘客于锋有些印象,应该是从登机开始就睡得很熟,细听果然有轻轻的鼾声传来,搞不好都没觉察刚才惊心动魄的一刻;他同时又听到后面两人低声的对话和调笑,仿佛是一位刚踏入社会的女学生和一位金融公司小干部,男方此刻正在向女学生高谈阔论着社会上种种见闻,其间夹杂着些荤段子,女学生一直有些尴尬地笑着,但却仍在勉强自己跟随他的夸夸其谈,适逢空乘向男人递水,于锋又注意了下他的手表和手腕。

 

之后,他从周遭收回思绪,接着掏出喻文州临走前给他的那封百花相关档案。

里面的内容是他看过千百遍的,不过看的都是偷拍扫描或者影印的,于锋没想到喻文州居然会特意搞到原档并且给他,这并不是在质疑喻文州的权限,而是摸不清他的用意。

 

于锋把那份皱巴巴的纸质档案翻开。

映入眼帘的第一页是一份个人资料的简版,军人一样冷峻硬朗的面容旁边,是照片主人的姓名——孙哲平。

 

下面是不算太长的几行履历。

这人和联盟里大部分杀手不同,并非来自于训练营或者被招募的技术骨干,他加入百花时是一名尚未退役的军人,而且并非受联盟策反,算是自愿加入的,原因不明。去百花担任临时负责人大约一年不足联盟便任命了张佳乐,于是孙就自愿转为副手,主要管理手下精英团和外线工作。

百花的这种双负责人运作模式大约持续了三年左右,后这种双核心管理模式在后起的公司里也多被借鉴效仿。

 

于锋在这一页上稍微多流连了几秒才翻过这一部分,后面紧接着的几页是当年意外事件的报告,报告很详细,涵盖了从入住当天开始的所有大小事件。

第一天入住事发酒店的人有11人,其中四人是联盟方面的联络员——这是一个比较中性的称呼,往好了说他们的职责是负责沟通协调杀手和联盟、杀手和供货商信息员之间关系的,事实上说他们就是来盯着杀手上工的也不为过,并且大部分时候这些人都是一种冷眼旁观的态度,可能并不会在实质上对任务提供任何帮助。

另外的七人就是当时实际上参加出单的成员,他们当年入住的是联盟旗下的一处商改住公寓式酒店,当时已经半废弃状态,里面可能还有些保洁保安前台之类的工作人员,但对外应该是停止营业的状态。酒店二十层以下是天井式的,但大堂走道并不采自然光,七个参加出单的成员以上二下五的方式分住于十五层和十六层,四名联络员则住在四层的天井对面。

再下一页是一张对应的房号和名单:

A1508——郭明宇

A1510——张益玮

A1512——邓复升

A1514——关榕飞(后换至A1616)

A1516——魏琛

A1614——孙哲平

A1616——吴雪峰(后换至 A1514)

 

B1532——1536 张简李博

B1538——赵杨

B1540——方明华

 

于锋记起自己最初看到这样的安排是有些奇怪,但后来他弄到了酒店改造前的平面图也就明白了几分:

七人所住的区域,从1508房间向西南方向房号递减的部分原本是一间打通小型会议室,通风管完全相连,没法做到彻底隔离;而从1516房间向东北方向房号递增的部分则向着电梯间方向延伸,是一块监视死角,所以杀手们只能被集中安排XX08和 XX18这一部分。

与此相对的联络员活动区域原本也是一间会议室,比同层拐角的那间还要大一些,联络员住在那里则刚好方便布置设备器材以及监视对面。

根据报告显示,众人到齐时间是事发的头两天晚间八点之后,当晚1514的关榕飞和其他人有过走动接触,其余众人均未出入过自己房间,用餐也均在房间内进行;第二天上午十点左右,1516的魏琛曾因不慎触发房内防火喷淋设施跟联络员张简发生过一次口角,当时同当班的李博和未当班的方明华赵杨均出面劝阻调停,其间有三名成员曾打开房门观望,但都未发生实质交谈以及接触。

同天傍晚不到七点发生了第一次枪击,目标为1514房间,两枪分别命中了关榕飞房间的吊灯和放在桌上的笔记本电脑,但并未造成人员伤亡。在判断射击来自附近仅有的两栋高层建筑之一后,除关榕飞和当班的李博之外所有人均在此时离开酒店外出搜寻,大约二十分钟后开始陆续返回。

第一个返回的是吴雪峰,紧接着魏琛和张益玮搭伴一同返回,后面依次是方明华,张简,郭明宇,邓复升,以上众人均表示无重大发现。

而剩余两人,即孙哲平和赵杨,则返回于四十分钟之后,两人在其中一栋高层中最适合狙击的楼层分别搜索时恰巧相遇,后在楼内偶遇疑似枪击者一人,发生打斗。

对方男性,身高176,41码鞋,戴白色口罩。打斗时双方均未使用武器,三人有不同程度的负伤,最终被对方逃走。

之后两人彻底搜索该楼层,发现狙击点及装备,武器为AWM,联盟远程武器常见配发之一,现场未找到掉落弹壳。两人遂对狙击点进行清理,武器带回。

晚间众人在走道内有过简短交流,其间关榕飞以房间设施损坏为由要求更换房间,最终与同公司成员协商达成交换,后众人皆回原处休息。

联络员四人短暂商议后,于当晚九点半由当班人员方明华向联盟提交了事件简报。

 

这一部分报告后面附了一张简单的手绘房间分布图和简单文字说明,于锋没看过这页,但仔细核对了之下发觉和自己根据报告文字绘制的并无区别,遂跳过。

紧接着这也图纸的内容是事发当天的部分记录,报告就详细得多。

 

第二次枪击发生在凌晨五点二十五分,第一个自称听到枪声冲出来的人是1516的魏琛,当时联络员看到他冲出房间向上一层张望,随后冲出来的是邓复升,两人都表示自己听到的确是枪声,此时当班联络员张简李博看到两人行为遂赶往对面,途中亦听到枪声,与之前不同的是距离更近,响动更大,并且几乎能够判断枪响来自16层,四人遂赶到16层,与此同时响起了第三声枪响,判断枪声来自大楼外部。

联络员张李二人由于头日首次枪击,以为发生事件的房间是1616,遂强制进入,此举惊醒了仍在熟睡的关榕飞,他表示戴着耳塞睡得很熟,对新枪击并未察觉。

期间剩余的15层成员陆续到达16楼,见状便强制进入1614,见孙哲平仰躺于地面,已经身亡。

尸体脚北头南,身中两枪,其中一枪在左肩,另一枪在右额,为致命伤。

其右侧掉落一把上膛的AX338,经查为死者配发枪支;其身后有一张倒伏的靠背椅,系该房间内部所属物品。

地毯上有大量新鲜喷溅血迹,经查全部与死者 DNA 符合。

窗户玻璃散落方式显示以及死者死亡状态显示:两枪均由楼外某处射入,死者生前曾进行还击,掉落弹壳找到,与枪支符合。

 

于锋扫了一遍文字部分就去翻后面的案发现场照片,虽然也是翻印版但是比自己那份清晰多了,照片上除了没有尸体,其他的应该都是保持了原状。

于锋想起自己第一次看这个照片的时候觉得很不正常的地方有两处,第一是被子床单是整齐的,不是整理过的那种,是根本没人睡过,言下之意孙哲平头一天晚上没有睡在房间里或者是没有睡在床上,因为各种证据都排除了移尸的可能性,所以只能推测孙哲平可能预知了会有事件发生或者是他本身在其他地方做另外的什么事,导致整夜没有回到床上休息;

第二是房间的窗子,玻璃碎了一地还能理解,放下的窗帘质地看上去比较轻,没什么大的破损也还勉强能解释,但是百叶窗却是完好的,并且照片上显示它是挂起来的,这太不合理了,明显首日已经发生了枪击,孙哲平还能大意到不放百叶窗,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而且与上一条的结论矛盾了。

于锋自己的解释是,孙哲平由于首日与凶手发生过交手,所以准确推断了凶手的身份和次日的行动,所以当天蒙蒙亮的时候他从房间里瞄准了对面正要射击,不料凶手也同时发觉了他,并慌忙中率先动手,所以第一枪没打中,之后孙哲平因为肩胛中枪,瞄准发生了偏移,故而被凶手抓住机会放了第二枪。

 

他又往后翻到尸检报告,全都是医学术语,尸体照片倒是第一次看到但也没有什么新线索的样子。

于锋收起报告,他闭上眼打算补个觉,一闭上眼又忍不住想到照片上的弹痕。

那当然不属于 AWM,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报告里也特意提到了这一点——那也是联盟常见配发之一DSR-1,好处是精度高和轻捷,缺点是换弹速度慢,良心讲还是比 AWM 要好些的,但郑轩好像还是口头嫌弃过它。

出门做单带两把枪倒是很正常,不过率先用精度低的,这思路清奇了点,不过说不定对方惯用是前者呢……

于锋逐渐又昏沉起来,朦胧中他感到飞机逐渐降低了高度,失重感再次袭来。

 

广播里传来清脆的女声。

“女士们先生们,飞机即将在 K 市降落……”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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