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椒榨菜肉丝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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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老司机

 

郑轩不记得自己再睡着究竟是几点。

 

他没睡好，醒得反倒比平时晚，拉开帘一看天都亮透了。他赶紧抄起手机给喻文州打电话，提示音显示关机，连忙又给黄少天打，传回的提示音则是不在服务区。

郑轩狂抓头，这种不确定的焦躁感本身就让他觉得很不舒服。

他没精打采的出门吃早饭，一步两蹭踌躇着要不要去公司看看，再看看表，八点半了。他赶紧拨了喻文州办公室的座机，电话意外的接通了。随后一个健气的声音传来。

“您好，找哪位？”

 

郑轩一阵失望，这是内部转接，传来的声音是宋晓。这表示喻文州非但不在公司，极有可能连g市都不在。

“咦郑前辈？喻总？好像去s市了吧，对啊，得两三天吧……对啊他跟黄少一块去的……嗯这就不知道了……”

看起来是昨天交待他复单之后就立刻动身了。

郑轩闷闷地逐个问题“哦”了一遍，他先磨蹭着把昨天办的正事报给宋晓归档，又来回车轱辘话讲了点没用的，最后装作不经意地问道：“最近咱们家有去k市的单吗？”

“k市？没有吧？”宋晓随口就答，不过之后还是有职业素养的敏感了一下，“不过你问这个干啥？”

郑轩心一横：“你就先别管，我回头再跟你解释，你就看一眼告诉我有还是没有就行！”

那边随即一阵键盘敲打：“真没有啊，别说单没有，连行程都没有，前辈你……”

郑轩手一抖挂掉了电话。

 

他拔腿向家跑去。

 

到底是谁出于什么目的导致单没被报上去……郑轩想不通也不愿去想。

他只知道一件事：于锋现在处境很危险。

他现在独自在k市——一个联盟治下在野杀手最多的地区。此行没有报单，没有行程记录，没人知道他在那里干什么，联盟方面就无法提供任何接应和协助，如果出了什么事就很可能不会被及时察觉，陷入被动。

 

万一被消失了……

郑轩一赶回家就着手收拾设备包，他拎起又放下，在屋子中间呆站了一分多钟，又拔腿向于锋家跑去。

 

推开屋门一阵彻骨的冷意挟着些许霉味灰尘扑面袭来。于锋家陈设简单，一应用度全部基于满足最低生存规格，如果不是西北角摆的那张双人沙发简直要让人怀疑这屋子的实际用途，屋里没有床，没有摆设，没有装饰。他近期常在郑轩家落脚没怎么回来住，桌上椅子上都明显积了灰，按顺序码放的壶铃和力量架倒被擦拭过，由小到大了无生气地蹲在一边。

 

郑轩没在意这些，他熟门熟路地弄开屋里唯一一个带锁的长抽屉，里面胡乱散放着接单器，两部手机，一把开过刃的军刀和两条17发弹匣，以及一大堆资料u盘照片等，郑轩把单张的纸抽出来一张一张快速浏览着，并没有什么头绪，他继续去看文件夹里归好类的那些，粗略一翻都是旧档，立刻扔了这堆又拿起那些散落照片。

照片基本以人物为主，或单人或多人，大多数都有个扎着小辫子笑得很精神的男人。

郑轩逐一看了之后摔回抽屉，最终他把目标锁定上三张场景相同明显是远距偷拍的照片上。

这几张目标依然是拍人所以正常地看不太清背后建筑，第三张左下角堪堪扫到一个白色旧灯箱，歪歪斜斜能看清bar这个单词。

郑轩又拿起前两张，终于在景别远一些的那张上右侧找到一个碰巧被框进来的摩托，上插着个xxx餐厅外卖电话xxxxxxx的小彩旗。

他拿自己手机拍下这三张照片，风一样地卷了出去。

 

于锋醒来发现自己被扔在个空库房里。

周围飘着不算太重的机油味，层高很足，像个旧车库，靠近天顶有个小得不能再小的换气扇在呼呼地转动，也构成了这屋目前唯一的光源。

外面看上去应该大亮了，于锋动动身体，发现自己全身被五花大绑，手腕脚腕还被特意照顾了尼龙锁扣，只能勉强躺在地上翻动。眼口鼻还针刺般痛着，算算药力，估摸离遇袭应该不超过五个小时。

于锋经历同郑轩类似，五年前偶然加入了联盟四大训练营之一的蓝雨，三年前毕业加入临时小分队作为毕业单顺利出道，这其中也经历过无数比这严酷得多的场面。昨晚这种程度的击打倒算不上什么，喷雾好像军方淘汰货也不至于留下后遗症，倒是他此刻光着上身在水泥地上睡了几个小时，冷是真有点冷。

于锋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冷战，随后皱眉——他不喜欢这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

蹬了蹬脚发麻的双脚，所幸鞋子还在。他蜷起后背折腾了一会，弄出个藏在鞋后跟里的小钢片，翻到有锯齿的一面压在了手腕上。

 

午饭时间到了，卷帘门上的小门突然洞开，一个小哥拿着几个外卖餐盒没什么表情地就往里走。见于锋正嗖嗖地从自己身上解绳子着实被惊了一下，但他立刻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警觉地在离于锋十几米远的地方放下餐盒，转身就要离开。

于锋三下两下解放了双脚，一个箭步上前拽住小哥。

本来一直脸色淡然的小哥突然抡起了拳头，于锋有意提防躲过了第一下，但小哥出拳速度意外的迅猛，反而他刚脱开桎梏手脚还没活动开，被第二拳着到，擦着胃部过去。于锋这才发现这小哥速度招法不错但杀伤力实在一般，他打起精神三下五除二解决了战斗，把小哥脸冲下摁在了地上。

 

“你们老大是谁？”

于锋反扭着他胳膊，手上也不忘加些力度。

小哥吃痛开始面部扭曲哇哇乱叫，但只是叫，并不答话。

于锋看了他一会觉得有些脸熟：“你们老板是不是姓张？”

小哥明显瑟缩一下，之后叫得更大声了。

 

今天k市天气很好，繁花门口几个员工正七手八脚地收拾前两天布置出来的挡雨棚和地垫。

繁花很宽敞，并不如一般酒吧幽深，桌椅都是做旧铁艺加厚实木，正前方不大块空地方比着拐角走向搭了三层木楼梯，顶端是个小舞台，够放两组麦克，背景挂上块投影布，颇具年代感和艺术气息。

 

酒吧一般下午三点多开始营业，张佳乐来得很勤，几乎每天晚饭后都会到店，然后呆到打烊。今天晚上他到店的时候被告知有个缺勤的服务员，过了一会又有人慌慌张张地跑进来报告他领班忽然早退不知去向了，张佳乐听完之后神色倒是很平淡，他系上围裙自己动手调酒。

到了晚上，一直晴朗的天居然飘了些雪花，客人都纷纷起身离去。驻唱歌手见捧场的人少了，唱的也没有平时起劲儿，张佳乐也是淡淡地没什么表示，等到店员打扫完卫生盘好了账后，被告知了今天提前打烊。

等店里只剩吧台音乐低声浅唱时，张佳乐缓缓走过去落了卷帘门，他把窗帘也都放下。然后对着某个不甚确定的方向喊了一句，“出来吧，你也呆半天了。”

 

那一头渐渐发出些响动，接着服务生打扮的于锋从分隔成后厨的储物间走了出来。

他身上穿着不太合身的服务生工作装，挨着墙站在阴影里，暗地里打量着张佳乐，对方比自己以为的要消瘦些，被吧台昏黄灯光和烟雾同时笼罩着，眼神倒是看不太清。

 

“张前辈好。”

张佳乐神色平静的随便瞅他几眼。

“居然从我眼皮底下直接进来，可以嘛。”又问，“玩得怎么样？”

于锋想了想，“前辈的酒吧很不错。”

寒暄短短地结束了，场面一度有些尴尬。

于锋顿了顿，开门见山：“我这次来k市，是为了孙前辈的事。”他说的孙前辈三个字的时候小心观察着张佳乐的反应，但张佳乐反应依旧平淡，等他说完了才从吧台上摸起一份纸档，随手甩在了他面前最近的一张吧桌上。

 

“蓝雨的于锋是吧，我知道你是来干嘛的，想跳槽到百花做负责人嘛……”

张佳乐说着又摸了个打火机点烟。

“我直说了吧，这活你干不成。现在你也来这参观了，饭也吃了，差不多行了。趁我没后悔，赶紧收拾收拾回蓝雨过个好年，顺道给黄少天喻文州带个好。”

于锋盘算着他说自己“干不成”的具体意思，没有接话。

 

张佳乐继续说：“蓝雨挺好的，吃得饱穿得暖。以后不要老惦记百花这档子事，好好干你的活。”

于锋其实直到被抓心里都还挺平静。预想中此行也必然会受些波折，但张佳乐此时的反应和他脑补的大相径庭，他没有预料到张佳乐是这样一种油盐不进的态度，心下纳罕。于是他向阴影外走了两步：“孙前辈的事我真的已经查清楚了，来k市就是告诉张前辈一声，希望前辈给个机会。”

但张佳乐仿佛不为所动，灯光下他看都不看于锋，只是冲着这边摆摆手。

“就凭你？”

 

于锋被张佳乐这态度激得一时间怒从心头起，他忍不住冷笑：“张前辈不会因为脱离联盟太久，说过的话都不作数了吧？”

张佳乐还是无动于衷：“这活你干不了，回去吧。”

他依旧不看于锋，无意义地看向空中飘散的大小烟圈，视线那头空空一片，什么也没有。

 

于锋有点止不住怒气，强压着语气冷笑道：“那前辈干嘛还费心思请我来？”

他这话说得很妙。遇袭至跑来酒吧至被囚，于锋最开始是不确定的，后来则有些将错就错的意味，但最初他有疏忽这是不争的事实。

现在他这样说，一来是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二来也暗示自己早已识破了张佳乐打算放他走的本意。

于锋说完之后，心里忽然一动，就紧接着一字一顿地说道：“不会张前辈根本不想给孙前辈报仇了吧？！”

 

张佳乐把烟头摁灭，烟气更重了，但于锋看见他总算是抬眼正对着了自己。

“那你知道要去杀谁？”

“h市嘉世训练营负责人，陈夜辉。”

于锋紧盯着张佳乐的反应，出乎意料的，张佳乐露出了一种“咦”的神情，虽然一闪而过但于锋还是敏锐地扑捉到了。

 

但张佳乐神色迅速恢复了淡然，他低下眼，对着于锋又一次挥挥手：“我最后说一次，你回去吧，就当没这事。”

他语气似有几分真挚：“说真的，这是为你好。”

于锋在琢磨张佳乐那个表情，随口回了句“谢谢前辈”。但他其实连脚都没挪一下。

 

张佳乐忽然问：“前途这种事，你觉得需要拿命去赌吗？”

他说的慢，边说边燃了第二支烟。

“我并没有认为自己是在赌。”

这是于锋的答案。

张佳乐了解般地点了下头，还是没什么表情，然后他又问出了第二个问题。

“那你这么火急火燎的，蓝雨那边，就没什么值得你留恋的吗？”

 

于锋觉得这个问题很耳熟。

他正思考着要怎么答比较妥帖，就忽然想起训练营某个前辈说过：干他们这一行的，一方面记忆天资越高越好，最好什么细节都装在心里；但另一方面，对于某些东西，则忘得越快越好。

他就想到了郑轩。

黄少天好像就评价过郑轩很适合干这一行。郑轩头脑好，在射击爆破方面天资异禀，平时粗线条但其实出单时意外的注重细节。并且最重要的是，他心里不太放一些琐碎的情感，烦恼和快乐都来的快去得快，似乎并不用刻意去控制什么。

 

所以……留恋是什么？一种障碍？

于锋被问得一时间脑子里充斥着各种念头，他未及作答突然就听见那边笑了笑。

这是张佳乐今晚第一次笑。

“很好，”他语气里没有笑意，仍是倦怠冰冷的，但染上了一种说不出的情绪，他继续慢慢地逐字逐句说道：“看来，联盟把你们教得……很不错。”

接着就伸手摁掉了第二支烟。

“一群疯狗。”

 

于锋忽然听到一种熟悉的声音，他身体优于理智作出判断，本能地向后方的空地卧倒，他甚至没看清张佳乐手上的武器，只是依赖长年培养出的直觉选择了躲避。

此时，张佳乐手上多出的是一把小型冲锋战术手枪。于锋倒地瞬间立即掩住头部开始向右侧翻滚，与此同时他双腿并用，踹翻了两张圆桌。火力果然同步到达，射击声伴随着弹壳清脆的抛出声，瞬间填满了酒吧不大的空间。

于锋听了那抛壳声顿时头大，他在心里疯狂地骂娘——那货是斯太尔9mm，理论射速一分钟能超过800发。

桌后那片空地不算大，此时光线暗下来影影绰绰的虽然看着隐蔽，实际对熟悉的人而言是一马平川。空地连接着三步高的驻唱小舞台，右侧几步就是曳地的落地窗窗帘。

于锋已经飞速扫翻了面前全部的四组桌椅，他看见翻到的第一张桌子已经被掀得千疮百孔，只得拽过另一张，边遮住要害边以这个临时掩体作为盾牌向舞台方向移动。他终于逮住张佳乐切弹夹的一个空隙退到了投影布后面。

这并不是什么很好的藏身地点，但作为向窗边移动的必经之路，于锋没有选择。

他自己的配枪早在昨晚遇袭之后就不知去向，现在手边胡乱一摸，抓到片打烂的马克杯残骸，趁硝烟未散伸头出去砸烂了自己正上方垂坠的吊灯，终于算是隐没在了完全的黑暗中。

吧台方向张佳乐明晃晃地执着枪，看到于锋露头就往这边悠悠地补上一梭子弹。此时于锋在暗对方在明，但张佳乐以吧台为盾，即使于锋手上有枪他也没有几分把握能逃过去。

 

于锋只好隔着投影布高声叫道：“张老板杀了我不怕麻烦吗？！”

枪声暂停。

张佳乐的声音不急不缓地传来：“消失掉就不麻烦了。”

于锋想再说什么，刚伸出脑袋就又立刻被枪声逼回去。

他听见张佳乐远远地笑道：“信不信由你，联盟比我怕麻烦多了……”

——他甚至还怕于锋听不见特意缓了攻势。

于锋咬牙，他刚要起身，感觉大腿一阵剧痛。中弹了，幸亏还能动。他手肘手腕后背估计也被各种玻璃陶瓷碎片弹中，疼痛感逐渐包绕全身，炸裂着他的神经，背脊骨开始爬满了冷汗。

 

从昨天他被偷袭到被随便绑去个空车库到那个送饭的菜鸟小哥随便放水让他逃出来，种种迹象都显示张佳乐原本的意图只是想撵走他。于锋搞不清张佳乐什么时候动了杀意，他跟死亡擦身的经历不算少，只是这一次，空间小，距离近，他赤手空拳，对方火力压倒，几乎没有胜算。

但他只能负隅顽抗。

 

于锋试着抛出几件物品作为引诱——对方子弹总要打完的。而张佳乐似乎并不为所动，因为于锋几次三番尝试向窗边移动，但每一次他刚离开那块幕布，子弹就又没命地狂咬过来。

张佳乐一开始还打得中规中矩，替到第三条弹夹时他手速猛然催升，加上斯太尔本身没什么后坐力，他打得越来越奔放，整个繁花酒吧都笼罩在硝烟中。他甚至没打算刻意瞄准，反正瓮中捉鳖，死路一条，逼得于锋连喘气的时间都没有。

 

突然，两声尖而短的汽车鸣笛从连绵的枪声里破空而出。

于锋在躲避子弹狂轰的百忙之中听见了，他起先以为是错觉。

但枪声随之暂缓——张佳乐显然也听见了。

 

寂静就这么短短的一瞬。

下一刻，尖锐的油门伴随着一阵巨响，一辆白色的面包就这么直直地从酒吧落地窗冲进了内里早已一片废墟的繁花酒吧，在差点要从于锋身上碾过去的距离处堪堪刹住。

 

张佳乐和于锋同时被震住，一时间谁也没有作出反应。

然后驾驶座那边就飞快地传来一个于锋熟悉的声音。

“快上来！”

郑轩从窗口露出了半截脑袋冲着于锋狂吼。

-tbc-

暂时更到这，第一次搞这么长的，感受了脑力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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